重游江浦路104弄老洋房
不久前看到新闻,江浦路越江隧道的浦西段和地铁18号线正在施工,工程将在杨树浦路口开挖,杨树浦路江浦路口有一排老房子,即江浦路104弄的1、3、5、7、9和11号,虽然不是市级的优秀历史建筑,也没有保护建筑的铜牌,但杨浦区非常重视,房管、旧改、建设、文保等部门通力协作,最终决定保留这幢老建筑,制订了整体平移保护的方案。将来隧道、地铁建成以后,老房将修旧如旧,恢复其上世纪初的风采。看到这条新闻,实是万般滋味在心头,因为1991年到1994年期间,我家曾在这幢楼房里住过整整四年。
资料显示,杨树浦路江浦路的这幢老房子建于1902年(清光绪二十八年),至今已有116年的历史。尽管那个时候连中华民国都还没有建立,但杨浦一带已经是纱厂林立,中国的纺织工业就是从这里发展起来的。1902年日商三井洋行收购了国人黄佐卿创办的裕晋纱厂,更名为上海纱厂,同年在这里建造了英式花园里弄房屋28幢,供日商高级职员居住。
黄佐卿(1839-1902)
黄佐卿,浙江湖州人。早先为生丝出口经营商,清光绪七年(1881年),在上海北苏州河沿岸筹建公和永丝厂,是中国人在上海创办的第一家丝厂。5年后,相继创办延昌缫丝厂、祥记号丝厂等,上海杨树浦创办的裕晋纱厂有纱锭1.5万枚,工人1500人。但他的产业受到李鸿章、盛宣怀等官僚资本家的挤压,到1902年时无奈引进日资,从而导致破产。在裕晋纱厂卖给日本人以后的当年,黄佐卿劳累过度心力交瘁,不幸染上霍乱,病逝于上海。
江浦路老洋房和黄佐卿关系并不大,但也是民族资本家沉浮的某种见证
当年我家搬入江浦路这条弄堂纯属偶然,当时老房子动迁,需要自己解决“过渡房”,经父母单位房管所协调,拨出一套三楼的房子供我们临时借住。住在江浦路的几年,我正在读大学,平时住校,只有寒暑假和周末才回来。搬进这幢房子时心情相当激动,红色墙砖、石膏吊顶、厚实的楼梯和木门,以及房间里的壁炉,处处都散发着神秘的魅力。但审美只是短暂的,很快就要面临柴米油盐。如果是一家一户住一栋,那当然不错,但因为历史的原因,一栋房子已经分了四家,我家住在三楼,看起来和邻居没有太多交集,其实不然。三楼没有独立的煤卫,要和二楼人家合用。煤气的事情好解决,定期骑自行车到齐齐哈尔路搬液化石油气罐,烧饭的问题解决了。但和邻居合用厕所,就一言难尽了。要知道我家原来拆掉的老房子虽然质量一般,却是客堂间、前楼、后楼、亭子间完备、独门独户居住的,忽然要和人分享公共设施,我们不大能适应。老洋房看似光鲜,住着却未必舒服。
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,江浦路毕竟留给我很多美好的回忆。我祖母在这里过了八十大寿,宽敞的走廊里摆了两只大圆桌,来了很多亲戚朋友,老人可开心了。以前对杨浦区一点不熟悉,慢慢地我骑着自行车在杨树浦路、平凉路、长阳路、兰州路……这些陌生的地方走走看看,原来陌生的老工业基地,看上去干净而整洁。杨浦的居民性格上普遍要外向一点,有什么说什么,说话声音也大。而我原来居住的地方,邻舍隔壁是内向而含蓄的。在杨浦居住的几年让我深切感受到: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,不同区域的人在性格上能有这么大的差异。
1994年搬离江浦路以后,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来看看了,对江浦路、对杨浦区而言,我始终是局外人。但“江浦路”仍然是记忆中的牵挂,时常会想起。二十多年发生了太多,所以看到报上刊登的报道以后,我一直想到老房子去看看,总算在一个周末抽出点时间,到了这里。门房的老伯伯相当客气,听说我在弄堂里住过,还热心地问我住哪家。弄堂已经早就搬空,上了锁。只有一家好像是动迁组的办公室,门还可以推开。里面没有工作人员,我这个不速之客就像27年前那样,一头闯进了这幢116年代老房子。一切都改变了,一切似乎都还没有变。
走了走,看了看,匆匆告别这幢116年的老房子。相对它漫长的历史,我家在这里居住的四年,太短暂。我对这幢房子的了解,也太少、太肤浅了。杨浦的历史就像对面的黄浦江一样,浪奔浪流。而我,只是这里的匆匆过客。对杨浦区保护老建筑的想法和措施,我很赞赏更举双手支持。无论将来它的功能会发生什么变化,无论平移以后的整修是“修旧如旧”,还是像有些地方那样改成了假文物,我都没有意见。毕竟,房子还在,无论我搬到了哪里,还能有个地方能回来看看,还能让人有点念想,想想曾经在这里住过的岁月,以及岁月中的自己、家人,那已经很好了。
最近我还写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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